莊子 集解
清王先謙宣統元年 1909
莊子 集解
清王先謙宣統元年 1909
莊子集解 簡介
清王先謙撰。清人註解莊子者,有博採眾說以詳解,有不盡依舊注而附己見。集眾者難免繁冗,附己意者有違原旨。王先謙作莊子集解,熟悉舊注,參合諸說,互推短長,擇其善解而錄,取文從簡,避免繁雜冗長。上自司馬彪注,下至俞樾、郭慶藩之言,都予以斟酌採擇。對於陸德明音義,列句讀異文錄入較多。書中訓詁義理並用,隨文所適而標註。後世學者對此書較爲推重,認爲此書既收前人研究成果,又有各家考證之文,使後世學者研究莊子,讀一書而知眾家言。雖然他以一人之見而定取捨,未免有不當之處,但對於一般學者來說,可有啟蒙作用。所以此書與郭慶藩莊子集釋並行於世,於眾多注本之中皆流傳深遠。現存湖南思賢書局本1909、民國間上海商務印書館排印國學基本叢書本,還有中華書局重印本1954,以及中華書局新編諸子集成本。
文本來自開放電子本,統合了陳林群先生及中華書局點校本沈嘯寰先生所注校記。
test 帛書作tested。
雜篇
寓言第二十七
校對中
寓言十九,宣云:﹁寄寓之言,十居其九。﹂案:意在此而言寄於彼。重言十七,宣云:﹁引重之言,十居其七。﹂卮言日出,釋文:﹁卮,字又作巵,音支。字略云:﹃圓酒器也。﹄王云:﹃卮器滿即傾,空則仰,隨物而變,非執一守故者也。施之於言,故隨人從變,己無常主也。﹄﹂郭云:﹁日出,謂日新。﹂和以天倪。成云:﹁和,合也。天倪,自然之分也。﹂案:謂止能應以自然。寓言十九,藉外論之。郭云:﹁言出於己,俗多不受,故借外耳。肩吾、連叔之類。﹂親父不爲其子媒。親父譽之,不若非其父者也;成云:﹁媒,媾合也。父談其子,人多不信;他人譽之,信者多矣。﹂非吾罪也,人之罪也。非吾故爲支離之過,乃人妄起疑議之過也。與己同則應,不與己同則反,同於己爲是之,異於己爲非之。人情專以同異爲是非,故須寓言。重言十七,姚云:﹁莊生書,凡託爲人言者,十有其九;就寓言中,其託爲神農、黃帝、堯、舜、孔、顏之類,言足爲世重者,又十有其七。﹂所以已言也,已,止也。止天下淆亂之言。是爲耆艾。此爲長老之言,則稱引之。釋詁:﹁耆艾,長也。﹂年先矣,而无經緯本末以期年耆者,是非先也。處事貴有經緯,立言貴有本末,所重乎耆艾者,年高而有道者也。若年居先矣,而胸無經緯本末,徒稱年耆者,是烏得爲先乎?蘇輿云:﹁期,猶限也。言他無以先人,徒以年爲限。則陽篇﹃計物之數,不止於萬,而期曰萬物﹄,與此期字義同。﹂人而无以先人,无人道也;宣云:﹁不能盡人之道。﹂人而无人道,是之謂陳人。郭云:﹁直是陳久之人耳。﹂宣云:﹁猶老朽也。﹂卮言日出,和以天倪,因以曼衍,所以窮年。因其事理而曼衍之,日出不窮,聊以盡我之年歲耳。齊物論云:﹁和之以天倪,因之以曼衍,所以窮年也。﹂不言則齊,齊與言不齊,言與齊不齊也,故曰无言。蘇輿云:﹁不言而道存,物論齊矣。言則有正有差,齊與言,言與齊,終無可齊之日,故曰莫若無言。﹂言无言,郭云:﹁言彼所言,故雖有言而我仍無言也。﹂終身言,未嘗言;終身不言,未嘗不言。有自也而可,有自也而不可;有自也而然,有自也而不然。郭云:﹁自,由也。由彼我之情偏,故有可不可,然不然。﹂惡乎然?然於然。惡乎不然?不然於不然。惡乎可?可於可。惡乎不可?不可於不可。物固有所然,物固有所可,无物不然,无物不可。以上又見齊物論篇。非卮言日出,和以天倪,孰得其久!非此無言之言,孰能傳久?萬物皆種也,以不同形相禪,宣云:﹁皆有種類,各以其形禪於無窮。﹂始卒若環,莫得其倫,郭云:﹁倫,理也。﹂案:如環無端,莫得其理。是謂天均。天均者,天倪也。成云:﹁均,齊也。是謂天然齊等之道。即以齊均之道,亦名自然之分也。﹂案:齊物論亦云:﹁是以聖人和之以是非,而休乎天均,是之謂兩行。﹂
莊子謂惠子曰:﹁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,始時所是,卒而非之,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年非也。﹂與則陽篇稱蘧伯玉同。惠子曰:﹁孔子勤志服知也。﹂宣云:﹁疑孔子勤勞心志,從事於多知,未得爲化也。﹂莊子曰:﹁孔子謝之矣,而其未之嘗言。宣云:﹁言孔子已謝去勤勞之跡而進於道,但口未之言耳。﹂孔子云:宣云:﹁引孔子雅言。﹂﹃夫受才乎大本,復靈以生。﹄大本,天也。人受才於天,而復其性靈以生。鳴而當律,聲爲律。言而當法,言而世爲天下法。利義陳乎前,而好惡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矣。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蘁立,定天下之定。釋文:﹁蘁音悟,逆也。﹂案:言但取服人口而已。而能使人心服,自不敢迕,如此者,斯足以立定天下之定理也。子言如此。已乎已乎!吾且不得及彼乎!﹂成云:﹁此莊子歎美宣尼之詞。﹂姚云:﹁勤志服知,孔子所言以教弟子者,然非孔子所以爲孔子,故曰謝之,若所未嘗言者,乃所爲孔子云也。何也?蓋有大本存焉。受才於大本,復善以反其生,孔子所以爲孔子也,還其大而已矣。若夫當律當法而明是非,此德之小者,豈孔子之謂哉!﹂義亦可采。
曾子再仕而心再化,宣云:﹁化,變也。﹂曰:﹁吾及親仕,三釜而心樂;成云:﹁六斗四升曰釜。﹂後仕,三千鐘而不洎,成云:﹁六斛四斗曰鐘。洎,及也。﹂案:不及親。吾心悲。﹂弟子問於仲尼曰:﹁若參者,可謂无所縣其罪乎?﹂郭云:﹁縣,係也。﹂宣云:﹁爲親而仕,心無係祿之罪。﹂曰:﹁既已縣矣。宣云:﹁已縣係於祿養矣。﹂夫无所縣者,可以有哀乎?成云:﹁孝子事親,務在於適,無論祿之厚薄,盡於色養而已,故有傭賃而稱孝子,三仕猶爲不孝。既心存哀樂,得無係祿之罪乎!夫唯無係者,故當無哀樂也。﹂彼視三釜、三千鐘,如觀雀蚊虻相過乎前也。﹂彼,謂無係者。俞云:﹁雀字衍。釋文云:﹃元嘉本作﹁如鸛蚊﹂,無虻字。﹄是陸所見本未衍雀字,故但言元嘉本無虻字,不言其無雀字也。惟鸛與蚊虻,一鳥一蟲,取喻不倫。王云:﹃鸛蚊,取大小相縣,以喻三釜、三千鐘之多少。﹄夫至人之視物,一吷而已,豈屑屑於三釜、三千鐘之多少,而必分別其爲鸛爲蚊乎!釋文又云:﹃鸛,本亦作觀。﹄疑是古本如此。其文云:﹃彼視三釜、三千鐘,如觀蚊虻相過乎前也。﹄淮南俶真篇﹃毁譽之於己,猶蚊虻之一過也﹄,義與此同。因觀誤作鸛,則﹃鸛蚊虻﹄三字不倫,乃有刪一虻字,使鸛與蚊二文相稱者,元嘉本是也。又有增一雀字,使鸛雀與蚊虻二文相稱者,今本是也。皆非莊子之舊矣。﹂
顏成子游謂東郭子綦曰:成云:﹁居在郭東,曰東郭,猶是齊物篇中南郭子綦也。﹂自吾聞子之言,一年而野,成云:﹁野,質樸也。聞道一年,學心未孰,稍能樸素去浮華耳。﹂二年而從,成云:﹁順於俗也。﹂三年而通,成云:﹁不滯境也。﹂四年而物,成云:﹁與物同也。﹂五年而來,成云:﹁爲眾歸也。﹂六年而鬼入,成云:﹁神會物理。﹂七年而天成,成云:﹁合自然成。﹂八年而不知死、不知生,成云:﹁不覺死生聚散之異。﹂九年而大妙。成云:﹁妙,精微也。知照宏博,故稱大也。﹂
生有爲,死也。郭云:﹁生而有爲,則喪其生。﹂勸公:宣云:﹁設爲勸人之語,如下二句。﹂以其死也,有自也;郭云:﹁自,由也。由有爲,故死;由私其生,故有爲。﹂而生陽也,无自也。宣云:﹁死爲陰,生爲陽。﹂郭云:﹁生之陽,以其絕跡無爲而然,非有由也。﹂而果然乎?而,汝也。言汝果能無爲乎?惡乎其所適?惡乎其所不適?成云:﹁所在皆適。﹂天有歷數,氣數有定。地有人據,各據其所。吾惡乎求之?成云:﹁吾於何處分外求之?﹂莫知其所終,若之何其无命也?成云:﹁時來運去,非命如何!言有命也。﹂莫知其所始,若之何其有命也?成云:﹁死去生來,猶春秋冬夏,豈其命乎!言無命也。﹂有以相應也,若之何其无鬼邪?郭云:﹁理必有應,若有神靈以致之也。﹂无以相應也,若之何其有鬼邪?﹂相應之理,有時而不靈。
眾罔兩問於景曰:影外微陰甚多,故曰眾罔兩。﹁若向也俯而今也仰,若,汝。向也括而今被髮,括,束髮。向也坐而今也起,向也行而今也止,何也?﹂景曰:﹁搜搜也,釋文:﹁搜,本又作叟。﹂成云:﹁叟叟,無心運動之貌。﹂奚稍問也?宣云:﹁何率爾而問!﹂予有而不知其所以。予雖居然有之矣,而不知所以然。予,蜩甲也,蛇蛻也,似之而非也。宣云:﹁甲、蛻猶有一定之形,故似之而非。﹂案:以上與齊物論同而繁簡異。火與日,吾屯也;釋文:﹁屯,聚也。﹂宣云:﹁得火、日,則屯聚而顯。﹂陰與夜,吾代也。司馬云:﹁代,謂使得休息也。﹂彼,吾所以有待邪?彼,謂形。而況乎以有待者乎!謂形待天機而動也。齊物篇云:﹁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?﹂彼來則我與之來,彼往則我與之往,彼強陽則我與之強陽。宣云:﹁強陽,謂健動也。﹂強陽者,又何以有問乎!﹂有,即上文﹁予有﹂之有也。言彼健動者,又何能以予問乎!
陽子居南之沛,列子黃帝篇作楊朱。老聃西游於秦,邀於郊,邀,約也。宣云:﹁子居邀老子於沛郊。﹂至於梁而遇老子。宣云:﹁梁,沛郊地名。﹂老子中道仰天而歎曰:﹁始以汝爲可教,今不可也。﹂陽子居不答。至舍,進盥漱巾櫛,黃帝篇﹁盥﹂作﹁涫﹂。脫屨戶外,膝行而前曰:﹁向者弟子欲請夫子,夫子行不閒,是以不敢。今閒矣,請問其過。﹂老子曰:﹁而睢睢盱盱,郭云:﹁跋扈之貌。人將畏而疏遠。﹂而誰與居?誰與汝居處乎?大白若辱,盛德若不足。﹂辱,汙也。此道德經文。陽子居蹵然變容曰:﹁敬聞命矣。﹂其往也,舍者迎將其家,張湛注:﹁客舍家也。﹂公執席,妻執巾櫛,舍者避席,成云:﹁先坐者避席而走。﹂煬者避竈。成云:﹁然火者不敢當竈。﹂其反也,舍者與之爭席矣。郭云:﹁去其誇矜故也。﹂
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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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版本
原本: 莊子集解 王先謙 清 宣統元年 1909
底本:莊子集解中華書局重印本 19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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